顧曉剛 受訪者供圖

《草木人間》劇照。片方供圖

蔣勤勤(左)憑借《草木人間》奪得第十七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。 片方供圖　

　　“早點賺錢，早日實現(xiàn)我們的人生夢”“可以發(fā)瘋，不可以認命”……在這些洗腦臺詞和虛假光鮮的場景下，導(dǎo)演顧曉剛將傳銷的真相呈現(xiàn)在大銀幕上。他說，拍攝現(xiàn)代版的“目連救母”故事，是希望在現(xiàn)實情境里表達其中的精神和內(nèi)涵。

　　由顧曉剛執(zhí)導(dǎo)，吳磊、蔣勤勤、陳建斌、王佳佳領(lǐng)銜主演的反傳銷題材電影《草木人間》正在全國熱映，講述了剛畢業(yè)的大學生何目蓮（吳磊飾）在發(fā)現(xiàn)母親吳苔花（蔣勤勤飾）深陷傳銷泥潭時舍身救母的故事。據(jù)貓眼專業(yè)版實時票房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截至4月28日17時，該片上映26天，票房已達1.19億。

　　正如他的電影，顧曉剛平和外表下卻充滿力量。近日，擔任北京電影節(jié)注目未來單元評委的顧曉剛接受了華西都市報、封面新聞專訪。

　　《草木人間》以西湖茶山為背景，演繹了民間故事“目連救母”的情節(jié)，卻跟傳銷詐騙有關(guān)。為何選擇這樣的題材？顧曉剛說，“我希望觀眾可以跟隨電影一起感受被‘洗腦’的過程，由此感受到傳銷的危害。”

　　憑借該片，顧曉剛在去年斬獲了第36屆東京國際電影節(jié)“黑澤明獎”，成為繼侯孝賢、陳凱歌之后，第三位獲此殊榮的華語導(dǎo)演，也是該獎項2004年設(shè)立以來最年輕的獲獎?wù)摺?/p>

　　“這份榮譽對我來說，是鼓勵也是壓力。好像‘殿堂級’的黑澤明導(dǎo)演對我說，未來會拍什么樣的電影，他會很關(guān)注，所以會讓我對電影有更多的虔誠和敬畏心。”顧曉剛說。

　　為了拍攝好這部電影

　　曾潛伏傳銷組織多日

　　《草木人間》沒有將傳銷作為噱頭，而是將更多筆墨留給了傳銷組織如何控制人的心智的故事。

　　影片講述了一個關(guān)于親情、欲望以及社會現(xiàn)實的故事，展現(xiàn)了吳苔花被卷入傳銷組織的經(jīng)歷。當兒子何目蓮試圖喚醒執(zhí)迷不悟的母親時，吳苔花的回答也揭示了傳銷精神控制的本質(zhì)——“我就是掙不到一分錢也開心，我愿意被騙。我活了半輩子，終于活出了自己的樣子。”

　　“我有一位非常重要的家人進入了傳銷組織，以前我覺得傳銷是一件很遙遠的事，后來才知道有可能就在身邊。”談及本片創(chuàng)作緣由，顧曉剛表示，傳銷掌握了人性的漏洞，他大量調(diào)研后，決定拍攝這個題材，希望能給社會一些警示和幫助。

　　記者注意到，影片中的受騙者，并非因為智識匱乏，而在于精神與情感沒有得到充分滿足。顧曉剛說，吳苔花在傳銷組織感受到“開心快樂”，是因為她完成了在原有階層無法轉(zhuǎn)換的一個新的社會屬性和社會角色的扮演，從采茶女變成“大企業(yè)”的經(jīng)理。

　　為了拍攝這部電影，顧曉剛和同事在西部某城市的一個傳銷組織潛伏多日。“每天從早到晚不間斷地被灌輸同一套話術(shù)，對時空和真實的感知都被打亂了，精神意志與身體防線都十分脆弱。”顧曉剛說。影片中“坐大巴車”“心理游戲”“上總?cè)鲥X”等橋段，都源自他和同事深入傳銷組織第一線的體驗。

　　希望“以畫入影”

　　嘗試電影更多可能

　　“茶，發(fā)芽！”影片第一個場景，從茶文化特有的“喊山”儀式開始。在春季晨曦尚未破曉之際，茶農(nóng)們借著星辰微光，沿著蜿蜒小道登向茶園，向著群山發(fā)出呼喚……

　　2019年，顧曉剛第一部故事長片《春江水暖》以“實驗性”的山水畫表達，展示了富春江畔的人文風貌，受到了業(yè)內(nèi)的關(guān)注。時隔4年，作為第二部長片《草木人間》，選擇草木作為核心意象，從美學、文本、符號等多維度，勾勒出一幅浸潤草木芳香的人間畫冊。

　　“山水自然是在現(xiàn)有語境之下，完成與觀眾精神溝通橋梁的搭建。因為表達精神和信仰太形而上了，在電影中需要具體形象去深化。”顧曉剛說，電影中的“喊山”寓意著“喊醒自己”，趕走山上的蛇蟲鬼怪，也就是去掉心中的“貪嗔癡”。

　　有觀眾認為山水意境與傳銷主題存在“風格割裂”，一半文藝，一半現(xiàn)實。顧曉剛表示，“山水電影”是想探索嘗試電影更多的可能性。這個題材不僅是完成作者自我的表達，還有更多對社會價值的引導(dǎo)。

　　對于觀眾疑惑“傳銷主題在第二部分才引入”，顧曉剛解釋，影片開頭吳苔花采茶的生活中，姐妹“金蘭”的傳銷就在潛移默化進行，犯罪也悄然開始，這其實是鋪墊。

　　關(guān)于“山水電影”，顧曉剛的靈感來源是古代名畫《富春山居圖》。他說，希望“以畫入影”，以一幅“長卷繪畫”的特質(zhì)去表現(xiàn)電影。此前《春江水暖》探索了一些蒙太奇手法與鏡頭語言，其原理并不來自電影技法本身，而是來自中國傳統(tǒng)繪畫中的時空觀念。

　　演員把“靈魂”交付觀眾

　　因蔣勤勤改為“川渝方言”

　　今年3月，蔣勤勤憑借《草木人間》中的吳苔花一角，斬獲第十七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女主角。對于蔣勤勤的表演，顧曉剛以“驚喜”來形容。

　　電影中有一段討論度特別高的橋段，是何目蓮將母親舉報之后，演員吳磊和蔣勤勤之間的對手戲。“這段戲，我們給予了演員充分的表演空間，并沒有提前預(yù)設(shè)它的走向會如何，最后的確奉獻了電影中的高光時刻，讓我們非常驚喜，他們把‘靈魂’交付給了觀眾。”

　　為何選擇蔣勤勤出演女主角？顧曉剛表示，這是“命運的選擇”。“她是一個很棒、很用功的演員，她也很喜歡這個角色。我們第一次見面，就聊了關(guān)于角色的理解。確定她出演這個角色后，根據(jù)她的語言背景（蔣勤勤出生于重慶），改成了川渝一帶的方言。”在電影結(jié)尾，吳苔花需要完成一個帶有神話色彩的沐浴，相當于接受洗滌后的新生。

　　談及拍攝挑戰(zhàn)，顧曉剛坦言，如何在一百多分鐘的有限時間內(nèi)，讓觀眾與主人公一起經(jīng)歷被“洗腦”的心理體驗，是很難的。蔣勤勤飾演的吳苔花是很痛苦的，因為要經(jīng)受心靈的摧殘和對人格的侮辱污蔑，這對她來說是不小的挑戰(zhàn)，她出色完成了。

　　華西都市報-封面新聞記者 粟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