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2日,克洛伊·馬勒(Chloe Malle)出任美國版《Vogue》編輯內容負責人,接替了之前執掌此職務37年的安娜·溫圖爾(Anna Wintour)。
盡管紙媒式微,時尚的定義權不再,時尚的表現形式變遷,但這依然是時尚媒體相關的最重磅新聞。
這首先是由于《Vogue》的影響力,它被稱為“時尚圣經”,多年來秉持的原則是“高格調,非大眾”(Class,Not Mass),擁有其他時尚雜志難以匹敵的地位。
其次,安娜·溫圖爾本人實在令人無法忽視,這位英國女孩創造了時尚歷史。
她的個人風格非常醒目:永遠的bobo頭,永遠的印花裙裝和高跟鞋,以及室內也不摘下的墨鏡。她曾這么回答關于墨鏡的問題:它幫我看見,幫我看不見,也幫我被看見,它是道具——多么犀利、優雅,且易傳播的回答。
BBC這么形容她:四十多年來,她是秀場前排的女王,她是時尚的女祭司,潮流來來去去,安娜·溫圖爾一直都在。
對于她離任主編這件事,采訪中路人說,“沒有她,就沒有Vogue”。
這張圖是2018年2月20日的倫敦時裝周,時尚女王與真正的英國女王相鄰而坐。安娜·溫圖爾的家世也很不錯,父親是著名的政治評論家、資深報人,母親是哈佛法學教授的女兒,父母相識于劍橋大學,安娜能入行也多虧父親牽線。
第三,2006年電影《穿Prada的女魔頭》強化了人們的刻板印象,也將安娜·溫圖爾的職務進一步神化。
電影里,梅麗爾·斯特里普扮演的時尚雜志主編米蘭達,帶著那個年代才有的張狂、傲慢與優雅,居高臨下,拒人千里,氣場強大,陰晴難測。
▲ 梅麗爾·斯特里普飾演的女主編米蘭達,實在令人難忘。
寫這部小說的勞倫·魏絲伯格(Lauren Weisberger)原本是女主編的一任助理,想借這本書告訴人們,時尚圈和名利的虛無,看到浮華背后的疲于奔命和不值得,要轉身去追求真正的夢想,但名利圈看中的就是這樁有關時尚女王的gossip,同名電影上映之后,甚至影響了一代人(勞倫·魏絲伯格另出版七部小說,但未獲同等關注度,可見還是題材吸引)。
客觀上,安妮·海瑟薇飾演的小助理安迪實在過于吸引人,故事講述的時尚世界過于耀眼,而里面的華服過分美麗,時尚編輯的生活五光十色,令人目不暇接,女孩們看完電影,怎么可能不對時尚界充滿向往?
▲ 安妮·海瑟薇飾演的小助理安迪,她的時裝秀也是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。
安娜·溫圖爾正是米蘭達的原型。安娜·溫圖爾的傳記里這么寫,“當她穿過康泰納仕集團大廳,員工們誠惶誠恐,緊貼墻壁為她讓路”,這一幕我們在電影里已經看到過。
而有趣的是新任主編克洛伊·馬勒,確實在很多方面令人想起電影里的安迪。
電影中的安迪畢業于名校,品學兼優,夢想做記者,擅長寫作,對時尚不感冒。
而克洛伊小姐的母校也是常春藤名校布朗大學,專業是比較文學和寫作,畢業之后她想去公共衛生領域,做過自由撰稿人,面試《Vogue》時猶豫不決,因為時尚不是她生活中的主要興趣之一,她想做作家而不是編輯。
▲ 電影里安迪在面試中說自己本想做記者。謹慎模仿,現實中這么說大概率沒戲。
電影里安迪面試時著裝不夠時髦,被大家嘲笑。而克洛伊·馬勒回憶自己2011年面試《Vogue》時的著裝,也有點尷尬。
她說那是三月,很冷,所以她穿了黑色褲襪、有點破的J.Crew黑色麂皮絨短靴,以及短而又不夠短的DVF連衣裙、灰白條紋西裝、橙白相間的羊絨披肩,拎一只橙色串珠包包。
面試時裝雜志有一些約定俗成的“潛規則”,克洛伊·馬勒當時一點也不懂,比如要穿得鮮艷活潑,不要穿黑;比如要展示出豐富的多元的興趣,她當時在面試中說自己喜歡睡覺和做飯。
▲ 現在的克洛伊·馬勒當然時髦多了。
▲ 但她本人的私下生活里似乎更鐘愛那些更為低調和文藝的穿著。
雖然面試時有點不合時宜,但電影里安迪被女魔頭米蘭達錄用了,而克洛伊·馬勒,也被安娜·溫圖爾錄用了。
不同的是,安迪干了不到一年就辭職離開,克洛伊·馬勒不聲不響做了14年編輯后安安穩穩坐上了安娜·溫圖爾的職位。
當然,安娜·溫圖爾也沒打算就此退休,她出生于1949年,今年76歲了,轉而擔任康泰納仕集團首席內容官,克洛伊·馬勒向她匯報。
看得出,克洛伊·馬勒基本上就是安娜選的繼承人,盡管克洛伊·馬勒的低調溫和與安娜·溫圖爾的張揚與獨斷完全不同,但故事妙就妙在這里。
讓我們來看看克洛伊·馬勒的故事。
Nepo Baby:
她是一代大美人坎迪絲·伯根的女兒
克洛伊·馬勒擔任新主編仿佛橫空出世。
所以她到底是誰。
很多媒體稱呼她為Nepo baby,翻譯成中文是星二代,但比中文語境里的“星二代”更具貶義。
克洛伊·馬勒的父母都比她更有名。她升任著名雜志主編,媒體報道她,標題是“關于坎迪絲·伯根的女兒克洛伊·馬勒”。
▲ 克洛伊·馬勒與母親坎迪絲·伯根,2016年。
克洛伊·馬勒工作勤奮,有人因“Nepo Baby”這個稱號為她抱不平,但她自己都承認:毫無疑問,我百分百從成長特權中獲益。這個身份讓我更努力工作,以證明我不僅僅是坎迪絲·伯根的女兒、一個在比弗利山莊長大的人。
其實如果再追溯一下,不止克洛伊·馬勒,她的母親坎迪絲·伯根也是在比弗利山莊長大的,她其實是星三代。
克洛伊·馬勒的外祖父,也即坎迪絲·伯根的父親,名叫埃德加·伯根,是著名的腹語藝術家。他操縱一個木偶人,賦予其聲音和人格,風靡一時。
這個木偶人名叫查理·麥卡錫,它那么有名,那么重要,甚至在他們家有自己的臥室,甚至坎迪絲·伯根被稱為“查理·麥卡錫的妹妹”。
▲ 1950年,4歲的坎迪絲·伯根與父親,以及父親心愛的木偶人。左邊那位木偶人就是查理·麥卡錫。
▲ 坎迪絲和查理·麥卡錫一起演出。
▲ 1964年,18歲的坎迪絲·伯根與父親以及查理·麥卡錫登臺表演。
為什么要這樣詳細介紹坎迪絲父親的木偶人呢?因為父親真的認為他創造的木偶人查理是有真實人格的,他對木偶人的親情比對女兒要濃烈得多,讓坎迪絲感到自己的童年被查理侵占了。
一個最重要的事實是,埃德加·伯根1978年去世,他的遺囑中什么也沒留給女兒,但是留給了查理·麥卡錫1萬美元。
坎迪絲·伯根說,“我一生都在追求父親的認可,而這證明了我永遠沒有得到它”。
坎迪絲·伯根的母親,名叫弗朗西斯,曾被影評人稱作好萊塢最持久、優雅的美人之一。
▲ 弗朗西斯·伯根,坎迪絲的母親,克洛伊的外祖母。
坎迪絲·伯根說母親是一個有能力有野心的女人,婚前她是成功的模特,但是她結婚很早,丈夫比她大了20歲,丈夫對她的職業抱負這樣反應:你的意思是你要離開我和孩子!弗朗西斯不得不拒絕有誘惑力的工作,以家庭為先,因為她受的教育就是:你必須妥協,而不是堅持自己。
丈夫去世后,弗朗西斯重新去做演員,演了不少小角色。但她已經錯過自己的黃金時期,她擔心選角導演這樣想:我本來是想要她女兒來的,結果來的是母親。
女兒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,弗朗西斯嫉妒女兒,但隨著年紀的增長,競爭感消失了,她很愛外孫女。
母親這些微妙復雜的感情變化,作為女兒的坎迪絲都能感受到,并且能直面它,表達它。這份敏銳和天賦,后來也傳承給了她自己的女兒克洛伊·馬勒。
▲ 坎迪絲和母親弗朗西斯。這是1990年奧斯卡頒獎典禮。
坎迪絲·伯根的大學也是常春藤之一,賓夕法尼亞大學。她美且活躍,被評為“返校節女王”和“Miss University”。
年輕的特朗普與坎迪絲同年,曾經約她出去,坎迪絲拒絕了,后來她又說因為無聊跟他出去過一次,但晚上九點前就回家了。后來特在采訪中承認約過坎迪絲,他說:她太漂亮了,她一直跟來自巴黎的35歲的男人約會,我確實約她了,我不得不說她很明智,斷然拒絕了我。
▲ 年輕的坎迪絲確實美得不可方物。
▲ 關于與特朗普約會的細節,坎迪絲完全不記得了,她說那時候她才18歲,特朗普也還不是特朗普,只是一個“男的”??驳辖z也跟美國前國務卿亨利·基辛格約會過,記者問她,跟特朗普和基辛格的約會哪個比較好,她說基辛格。她稱贊基辛格智商高,有吸引力。
坎迪絲·伯根大學沒有讀完,她大二就離開了賓夕法尼亞大學,她的娛樂事業如火如荼,先做模特再做演員,她得過五項黃金時段艾美獎、兩項金球獎,是當時收入最高的演員。
她說,工作讓她保持理智和富有。
而且坎迪絲從未退休。除了演員,她還做過攝影記者、主持人、撰稿人,出版過兩本回憶錄,現在還畫畫。
▲ 《墨菲·布朗》,這部劇1988年播出,當年共出了10季,坎迪絲是女主,她在因這個角色第五次獲得艾美獎后,拒絕了未來對該角色的獎項提名。
▲ 坎迪絲上過不同年份、多個版本的《Vogue》封面,這是1967年夏天,那年她21歲。
▲ 巧的是,坎迪絲曾在《欲望都市》中扮演過《Vogue》雜志主編。
▲ 2004年,坎迪絲帶19歲的女兒克洛伊參加電影放映活動。那正是坎迪絲在《欲望都市》中飾演女主編的階段。
34歲那年,坎迪絲嫁給了法國導演路易·馬勒。
坎迪絲曾經有過很多約會對象,但可能正因如此,她很明確地就知道路易·馬勒是那個對的人,約會才六個月,他們就結婚了。
▲ 1980年,坎迪絲和路易·馬勒舉行婚禮,地點是馬勒家位于法國鄉村的莊園。
坎迪絲與馬勒結婚十五年后,他因淋巴癌去世。
再過五年,坎迪絲與紐約房地產大亨兼慈善家米歇爾·羅斯結婚,這段婚姻持續了二十五年,直到2025年,羅斯因帕金森病去世。
▲ 坎迪絲與羅斯,2015年。
Nepo baby:她是路易·馬勒的女兒
下面我們介紹一下克洛伊·馬勒的父親。
演員母親很有名,但導演父親完全不輸。
▲ 路易·馬勒。
路易·馬勒得過兩次金獅獎(得過兩次金獅獎的導演共四位,另外三位是李安、張藝謀和安德烈·卡耶特)、三項凱撒獎(法國“奧斯卡”)、兩項BAFTA獎(歐洲電影屆最高榮譽之一)。
與這些相比,他24歲聯合執導的紀錄片獲得奧斯卡和金棕櫚獎這種榮譽,都顯得有點黯然失色了呢。
可惜路易·馬勒去世得早,1995年去世時他才63歲。他比妻子年長14歲,這符合特朗普當年對二十左右的坎迪絲的印象:總跟35歲左右的男的約會。
▲ 路易·馬勒26歲時長這樣。
在法國,能專心搞藝術,多半因為家里有礦,路易·馬勒不是星二代,但他絕對是銜著銀湯匙出生的。
他出生在法國富有的糖業家族,馬勒對自己生來富有這件事感到愧疚,小時候總假裝跟家人無關,但是做不到,因為他家人太有名了,他的母親原姓貝金,這個名字眾所周知,寫在當時每個糖果的包裝上。
童年發生了一件事對路易·馬勒影響深遠。
1944年,二戰期間,他未滿12歲,在楓丹白露附近的天主教寄宿學校就讀,與一個小男孩成為朋友。
這個男孩是猶太人,管理學校的僧侶試圖保護他,隱瞞他的存在,但有人出賣了他們,蓋世太保帶走了學校校長雅克神父、一名老師、三名學生,包括那個男孩,把他們送進了集中營。
這件事改變了馬勒的生活,他說那個早晨決定了他作為電影導演的命運,它會是他的第一部電影的主題。
但他一直等待,時間流逝,而記憶愈發深刻,到1987年,他55歲了,已經通過二十多部電影和紀錄片磨煉了技能,時機終于到來,他把這段經歷拍成了自傳電影《再見,孩子們》。電影里他說:我至死都記得那個一月早晨的每一秒。
▲ 《再見,孩子們》電影劇照,那些孩子都不是職業演員,馬勒教他們如何表演。
20歲時,路易·馬勒中斷了在精英學校巴黎政治學院的學習,轉而去當時歐洲最頂尖的電影學院之一IDHEC學習。
這個決定讓他家人很難過,但馬勒心意已決,他覺得家族財富使得他不必拼命謀生,這反而使他沒有了借口,他有做事的機會和責任。
馬勒成名很快,他一生執導各種風格的影片約四十部,后來有人說他是新浪潮電影導演,但更準確的定義是:他難以定義。
他拍法國藝術電影,也拍紀錄片、美國大片、色情驚悚片等。他很多電影主題頗具爭議性,如性、自殺,對道德和倫理的質疑。
1958年,美國俄亥俄州一個劇院老板因為放映他的電影《情人們》被訴猥褻,罰款2500美元,但最高法院最終裁定:電影并不淫穢,受憲法保護。
他拍攝的紀錄片《印度魅影》讓印度政府發出嚴重抗議,甚至采用外交手段驅逐BBC在印度的員工,因為BBC播出了這部影片。
▲ 這張舊照云集了當時法國電影大師:克勞德·勒魯什,讓-呂克·戈達爾,弗朗索瓦·特呂弗,路易·馬勒,羅曼·波蘭斯基。
路易·馬勒也去美國拍電影。他和坎迪絲·伯根就是在著名的時裝設計師、交際名媛DVF家認識的。
▲關于這位傳奇名媛的故事,我們之前曾經寫過,她現在是美國數一數二的娛樂大亨派拉蒙影業集團主席巴里的妻子,2000年,在兩人孩子們的祝福下,愛情長跑26年的戴安和巴里結為夫婦,但這位大亨前不久出書自認自己的性取向,而他的好友則是我們不久前寫的另外一位好萊塢大亨大衛格芬。
初次見面,他們很反常地感到不安,根本不看對方。幾年后,路易·馬勒突然給坎迪絲打電話,他們一起吃午餐,足足吃了四個小時。
幾個月后,坎迪絲·伯根成為馬勒的第二任妻子,那年馬勒48歲,坎迪絲34歲。在相遇之前,他們都曾擁有過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。
但這段關系依然給他們帶來幸福。馬勒的自我憎恨漸漸消失,他曾長期為家族的財富感到內疚,對制造它的一切感到憤怒——自我憎恨是他成為導演的部分原因。
但是遇到坎迪絲之后,馬勒說他“生平第一次完全投降,最后放下了槍”,他想,如果她愛我,我一定沒有那么糟糕。
▲ 路易·馬勒和坎迪絲·伯根。
結婚五年后,坎迪絲生下了克洛伊·馬勒。
他們一年中大部分時間住在紐約,夏天在法國多爾多涅,住在荒野上的一棟房子里,這里是馬勒的避風港。
▲ 他們在那座法國鄉村老房子。
克洛伊兩歲時,路易·馬勒決定搬回法國長居,他不喜歡好萊塢的生活。但坎迪絲不可能像母親當年那樣為丈夫放棄自己的事業,何況她又因《墨菲·布朗》大火,她選擇和女兒住在洛杉磯,路易·馬勒住在法國,他們三人往返美國和法國見面。
異地戀很辛苦,給婚姻帶來壓力,但他們克服了,坎迪絲說這證明了他們有多想要這段婚姻。
他們這樣生活到1995年,那年克洛伊十歲,路易·馬勒在他們比弗利山莊的家中去世。
▲ 這是1993年的坎迪絲和路易·馬勒,馬勒在兩年后去世。
克洛伊·馬勒的女主編之路
大美人坎迪絲·伯根回憶,當年她對于是否要做母親很矛盾,她很愛動物,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像愛狗一樣愛一個嬰兒。而丈夫路易·馬勒,對女兒隱隱有種嫉妒,因為她的到來侵占和打破了他們原來的夫妻關系。
后來他們都很愛她。
坎迪絲·伯根說:誰知道愛會這么大?簡直包羅萬象。我的女兒是我生命的開始。路易·馬勒說:我知道這很無聊,但生孩子讓我變得非常大,無論是作為一個人還是一個電影制作人,這是我一生中最豐富的經歷。
▲ 1988年,坎迪絲和克洛伊在洛杉磯。
▲ 一家三口。
克洛伊·馬勒1985年生于紐約,體重9磅2盎司(4.15公斤)??驳辖z說女兒繼承了父親的活力,繼承了她的幽默感。克洛伊身在名利場,但從小愛讀書,日常就是“我、我的狗和我的書”。
女兒3歲時,坎迪絲帶她從紐約搬到洛杉磯,15歲時,又帶她從洛杉磯回到紐約,克洛伊進了著名的河谷學校(Riverdale Country School)。
這所學校是全美學費最貴的私立高中之一,肯尼迪總統兄弟倆曾在這里讀書,它在2024年全球男女同校高中排行榜上排第八,每年常春藤及麻省理工、斯坦福錄取率約24%。
▲ 河谷學校,這座古典建筑建于1859-1863年。
這樣看,克洛伊·馬勒從這里畢業后進入布朗大學似乎也是順理成章。
2008年克洛伊大學畢業,去埃塞俄比亞過間隔年,做了一年醫療助理,之后回到美國中央公園南的家中。
▲ 這套公寓在1979年長這樣。
可能是由于埃塞俄比亞經歷,克洛伊求職時有意向公共衛生領域發展,但是她面試《紐約觀察家報》(《Observer》)成功。
這份工作很體面,因為這份周報在曼哈頓享有很高聲譽和影響力,文風詼諧機智,社會名流、文學界及政界都讀??寺逡猎谶@份報紙做房地產報道,她對房地產一無所知,但不得不假裝感興趣。
裝了18個月,她還是辭職了,做自由撰稿人,不久后,克洛伊得到應聘《Vogue》社交編輯機會。做編輯不是她的初衷,她想當作家,她有足夠財富,足以自我選擇,為什么她還是去應聘?克洛伊說:我被《Vogue》機器所誘惑,以至于無法抗拒。
那是2011年,她26歲。
▲ 《穿Prada的女魔頭》中,米蘭達說過這句話:每個人都想成為我們。類似的話,安娜·溫圖爾也說過。
不管怎樣,后來克洛伊在《Vogue》干得很開心。她說,我驚訝于我的工作和環境是多么充滿挑戰和刺激,我愛和我一起工作的人,我沒想到會這樣。
從2011年到現在,克洛伊在《Vogue》工作了十四年,逐漸晉升,從社交編輯到特約編輯,2022年她還與英國版編輯共同主持了《Vogue》的播客,采訪各種時尚名人和設計師,討論潮流和流行文化——老牌雜志的新媒體嘗試。
▲ 2022年美國時任總統拜登的孫女Naomi Biden婚禮前采訪,是克洛伊·馬勒負責的。這是Naomi和第一夫人合影。
▲ 2025年桑切斯婚禮前采訪,也是克洛伊·馬勒負責的,關于這場婚禮,我們之前有寫過。這其實不見得是個好任務,它引起很大爭議,人們認為桑切斯不具備能登上《Vogue》封面的聲望,為此克洛伊甚至收到死亡威脅,但這個新聞如此引人矚目,克洛伊認為這冒險值得。但是,當記者問她:那你會讓現第一夫人梅拉尼婭·特朗普上封面嗎?她拒絕回答。
雖然從小跟母親出席各種活動,擁有父母資源帶來的高起點,但克洛伊·馬勒不算是個高調的時尚主編,在大型活動中,她站在安娜·溫圖爾旁邊,穿得非常……商務。
這跟《穿Prada的女魔頭》里,安迪站在米蘭達背后的樣子差得也太遠了吧。
▲ 克洛伊·馬勒站在安娜·溫圖爾身邊,看得出這個場合,她無意跟任何人爭搶風頭。
▲ 安迪站在米蘭達身后。
在時尚圈和名利場踏踏實實、快快樂樂打工之余,克洛伊·馬勒還早早結了婚。
24歲時,她在埃塞俄比亞,在朋友的晚宴上遇見了格雷厄姆·麥格拉斯·阿爾伯特(Graham McGrath Albert),他們約會四年后訂婚,求婚的時候,他從紙巾里掏出戒指。
阿爾伯特畢業于威廉與瑪麗學院,那是美國第二古老的高等教育機構(第一是哈佛),出過三位美國總統、四位聯邦大法官,以及眾多議員、大使等。但阿爾伯特并不從政,結婚時他是紐約資產管理公司馬特林·帕特森證券化信貸投資團隊的副總裁。
2015年7月,克洛伊·馬勒30歲,與阿爾伯特在法國鄉間別墅結婚。是的,就是克洛伊·馬勒父親當年那座房子,它已經陪伴她的家族五十多年,承載著克洛伊的童年回憶,而且,她的父母當年也在這里舉行婚禮。
▲ 這座房子叫Le Coual,現在由克洛伊和兩名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共同擁有。圓塔是房子最古老的部分,建于15世紀。
▲ 當年克洛伊父母婚禮時,父親牽著之前所生的女兒的手。
▲ 1988年,這座房子內部的樣子。二戰之后這座房子被廢棄,20世紀60年代,路易斯·馬勒重新裝潢了它。這些圖來自《安邸》,拍攝前應該整飭了一番,因為從克洛伊社交媒體來看,日常它古老,東西多,擺得隨隨便便,像那些祖母在里面生活的老房子。
▲ 2015年,克洛伊穿著Oscar de la Renta蕾絲裙子,在父母當年結婚的民政廳登記結婚。
▲ 2017年的克洛伊·馬勒夫婦。
▲ 打扮一番還是很名利場的。
婚后五年,2020年,克洛伊生了第一個孩子,是個男孩,她以父親的名字給兒子命名。再過兩年,她又生下一個女兒。
▲ 克洛伊近期曬出的一家四口照片,他們回到她父親的法國老房子度假。他們經常回去。
當上了外祖母,媽媽坎迪絲興奮極了,她說她早就等不及了,但是知道最好不要給出這方面的建議,所以之前一直保持謹慎,從來沒有問過女兒:你要生孩子嗎?
▲ 母女關系密切,一起度過很多時光,包括正式場合和日常場合。
總的來說,克洛伊·馬勒沒有變成那種一切靠父母的Nepo Baby,也沒有變成電影里將花花世界棄如敝屣的安迪。
她登上了《Vogue》女主編之位(準確說是編輯內容主管),但又不是第二個安娜·溫圖爾——要知道安娜對女主編們影響多么深,多少主編在刻意模仿她。
無論工作中還是生活中,克洛伊·馬勒都跟人們想象中的女主編相距甚遠。
她沒有撲克臉,而總是笑得很大,露出很多顆牙;身材,距離骨瘦如柴有些差距;著裝風格上,也完全不是精致、一絲不茍,令人一望頓生高不可攀感。
她父親的老房子似乎塑造了她的審美,她的社交媒體上,有很多美食,小孩,有瑕疵而熱氣騰騰、滿滿當當的生活細節——嗯,很法國,就是不用力。
克洛伊·馬勒為什么可以繼任安娜·溫圖爾
說起來,其實安娜·溫圖爾當年也是Nepo Baby。
她從來不用擔心錢,外祖父拉夫·貝克做過律師、哈佛法學教授,還擅長研究信托基金,給她提供了家族信托。
她的父母都是劍橋畢業,父親查爾斯·溫圖爾當年很有名氣,是《倫敦旗幟晚報》的編輯,人們說他安靜、冷漠、嚴苛,令人畏懼又魅力十足,而在倫敦和巴黎,媒體人和評論家的地位都非常高,他們被目為知識分子。
安娜的職業理想源自父親,她的職業起步也得益于父親的幫助,她得到一份工作不用經過面試。
▲ 1986年,安娜與父親查爾斯,當時安娜剛當上《Vogue》英國版主編。后來人們認為她的職業抱負和冷酷無情的性格繼承自父親。
很顯然,安娜·溫圖爾后來的影響力超過了父親。一開始,安娜·溫圖爾是“查爾斯·溫圖爾的女兒”,后來,查爾斯·溫圖爾是“安娜·溫圖爾的父親”。
這一點,克洛伊·馬勒大概很難做到,她父母的成就要超越起來太難了。
安娜·溫圖爾卸任編輯內容主管之后,《時尚商業》雜志編輯戴安娜·珀爾這樣總結她的成就:安娜把雜志封面從模特變成了名人,把Met Gala從一個安靜的慈善舞會變得舉世矚目,她是最后一代偉大的雜志編輯,現在的雜志再也不具備當年的影響力,也給不出那樣的薪水,世界在改變,她是一些人最后的光輝歲月。
▲ 這是安娜·溫圖爾首個《Vogue》美國版封面(1988年11月期),當時人看到這個封面以為搞錯了,因為模特穿著價值10000美元的Christian Lacroix高定夾克衫,搭配的卻是價值50美元的Guess牛仔褲。
▲ 1989年5月期封面在當時也是創新之舉。畫面中沒有任何時尚浮夸元素,麥當娜本人當時也是丑聞纏身。
▲ 這是1998年12月,時任第一夫人希拉里登上《Vogue》封面,那是克林頓與萊溫斯基丑聞爆發之后。也是那個月,克林頓被彈劾,但次年2月,彈劾被參議院否決,克林頓免遭罷免。
▲ 1996年Met Gala,安娜·溫圖爾與戴安娜王妃、拉夫·勞倫。安娜從1995年開始全面接手Met Gala。
▲ 這是2005年Met Gala,安娜和卡爾·拉格斐。
▲ 2025年Met Gala,安娜·溫圖爾。
安娜·溫圖爾是個毀譽參半的人,她被神化,也被妖魔化。
她大權在握的這三十年,是世界經濟上行期,現在,那個冷酷無情而又華麗迷人的時代已經過去了。
紙媒衰退,權威消解,多元化與去中心化時代,人們獲得時尚信息的方式多種多樣,同時經濟下行,奢侈品市場被重新定位……《Vogue》依然具有巨大影響力,但這個職位的光輝與神秘漸漸褪去,克洛伊·馬勒不可能遵循安娜·溫圖爾的風格取得成功。
安娜·溫圖爾這樣評價這位繼任者,她說:“克洛伊·馬勒了解當下,她完全明白時尚并不存在于真空中,它是許多不同力量影響的結果,包括音樂、電影、政治等,她還很有幽默感。”安娜·溫圖爾認為克洛伊·馬勒能夠在《Vogue》悠久的歷史和新世界新事物之間找到平衡。
▲ 克洛伊·馬勒自認是一名記者,而不是時尚或視覺藝術的權威。
雖然很多人可能會有一段時間的不適應,但克洛伊·馬勒一定會給《Vogue》帶來明顯改變,讓《Vogue》打上自己的烙印——這也是她被選擇的原因。克洛伊·馬勒深深明白這一點。
她的設想是,減少發行頻率,依照特定主題或文化時刻發刊,顛覆現有月度時間表,然后用質地更好的紙張把刊物做成收藏版。
克洛伊相信“少即是多”,她想建立“更直接、更小、更健康的受眾”,想“對事物給出原創的、詼諧的、不敬的、快樂的觀點”來影響受眾。她不想發那些四處充斥的博流量的快餐式文章。
雖然無法擺脫Nepo Baby稱號,但克洛伊·馬勒說,她是個值得驕傲的Nepo Baby。她能塑造新的《Vogue》嗎?這份陪伴了幾代人的時尚圣經,還會在新一代人心中保持它的地位嗎?
還真是有點期待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