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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《豫見她們》第二期——
魯豫邀請了脫口秀演員小雪和小帕,以及心理咨詢師簡里里,一起聊原生家庭的傷痛。
小雪的成長故事令我尤為震撼。
她的父親是一個人見人夸的“老好人”,卻對孩子長達40多年的打壓、羞辱與霸凌;
從而使得小雪內在自我認同嚴重缺失,完全無法正視自己的事業成就和影響力。
在談及父親對自己所做的種種暴行時,小雪經常忍不住哈哈大笑。
仿佛她講述的不是一個悲劇,而是一個笑話。
她甚至還說,她要感謝父親,是父親讓她學會了謙卑,讓她接受了自己“啥也不行”的人生真相。
但事實上,這并不是她的人生真相,而是她否定了自己所有生命價值以后,得出的一個荒謬定論。
透過小雪及其原生家庭背后的故事——
或許我們能看到自己的部分影子,也能看到很多原生家庭中相似的一幕。
甚至還能看到很多父母在心理創傷之下,曾給孩子造就過的相似的陰影與創傷。
脫口秀演員小雪,是一名40+的中年女性。
她曾經是北京電視臺非常出色的一線記者。
做的是深度調查工作,經常跟黑惡勢力做斗爭,經歷過很多危險的事情。
有一回,她去采訪一個黑地產商——
對方建造的房屋質量不行,宣傳與實際也不符。
當時沒人敢報道,業主們在被逼無奈之下,只能手拉手在北京三環攔路堵路。
小雪帶著攝影去到現場,拍攝了很多真實素材,結果卻出不去了。
因為整個一樓大廳擠滿了維權的業主,保安則拿著盾牌將現場圍了起來。
隨后二樓的開發商發現了她,一些黑衣人不斷向她靠近……
千鈞一發之際——
五個業主自發地圍成一個圈護著小雪和攝影,沖向保安的盾牌撞了出去……
后來新聞播出去以后,北京開展了一輪嚴查整頓違規地產的專項活動,要求那些黑地產商該罰的罰,該給補償的給補償。
從大眾角度來看——
小雪是一位勇敢且有力量的女性,做了一件非常正義的事情。
但小雪本人卻不這樣認為,她覺得自己是在“造孽”。
因為當時保護她的五個業主被黑惡勢力打成了重傷。
她認為這是她的錯,她不應該瞎介入別人的因果,連累別人。
當時她很想要孩子,有一次做片子時,她突然檢測到自己懷孕了,但一個星期后就流產了。
她認為自己這是在“遭報應”。
后來她就辭職了,成為了一名脫口秀演員,講生活的家長里短,一地雞毛。
魯豫回應小雪:這是一個非?;闹嚨慕Y論!
“不是這5個人(受傷)要算在你頭上;
而是通過你的報道后,社會影響力促成了某種社會的進步,我們不能否認自己職業所帶來的正面影響力。
有時候,你需要直面自己能夠帶來的影響力?!?/p>
但小雪不敢——
她不敢相信自己是優秀的,是可以給別人帶來價值的;
她更愿意相信:“我不行,我很糟糕,我會給別人帶來災難后果?!?/p>
這樣一種極度歪曲的自我認知,源于父親經常在她耳邊重復的幾句話:
你閉嘴吧你, 你懂啥呀你, 你啥都不知道, 你虛榮心, 你臟心眼子。
很多時候父親對小雪的工作內容一無所知,但他就會這樣貿然定義小雪。
比如小雪告訴父親,她要去上海錄節目。
父親的第一反應就是:
這有啥可說的呀,你不就是虛榮心嗎?你啥都不會,天天只有那臟心眼子,這我還不知道?
這樣一種沒有根據的羞辱與貶低,父親對小雪說了整整40年。
而小雪,也在父親長達40年的言語霸凌中,完全內化了父親對她的評價:
無論她取得多大的事業成就,給他帶來了多大的價值,她永遠都會自我否認。
她會堅定地認為——
我啥也不是,我干啥都不行,我注定一無所成。
有些時候,我們和父母的關系,決定了我們和財富的關系,唯有打破限制性信念,我們才能打通財富的通道。
深入到小雪的成長故事,我們發現:
父親對她長期的貶低、羞辱和霸凌,不僅僅體現在語言上,還存在于行動中。
他看不得女兒快樂,更看不得女兒優秀。
在小雪的印象里,她的整個童年幾乎沒有玩具,且吃飯必哭——
因為父親會各種罵她、訓斥她,把她弄哭,搞得她患上了胃病。
且在生活中,父親經常會突然地、沒有緣由地打她、羞辱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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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回,父親在洗手間收拾東西,突然東西噼里啪啦掉下來。
隨后他就沖出來,將正在寫作業的小雪揍了一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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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有一回,小雪正在洗泡泡浴,父親突然勃然大怒,將水給關了。
小雪不敢吱聲,只能默默頂著一身泡泡裹著浴巾上床睡覺。
母親沒有阻攔父親對小雪的暴行。
她鼓勵小雪:
孩子,你沒問題的,你可以試著去養個小動物,你能把它照顧好的。
小雪養了一只兔子,結果沒多久,父親就將兔子煮了吃了。
母親又鼓勵小雪:
孩子,你好好學習考出去,你發奮賺大錢去獨立。
結果父親發現小雪晚上學習用功,他就拉斷電閘。
后來小雪改成早上早起學習,父親就比小雪起得更早,沖進房間限制她學習。
總而言之,父親似乎在用盡全身力氣,剝奪小雪的快樂,阻止小雪取得成就。
小雪記憶中,唯一一次感受到父親開心,就是她高考落榜了。
那一天,父親終于不再罵她,也不再羞辱她,而是騎著自行車帶她去公園遛彎。
她能感受到父親在那一刻很開心,也很平靜。
單純從上述事件來看,這是一個很糟糕的父親。
但詭異的是,除了小雪以外,父親對其他所有人都很好:
在父母面前,他是個孝順的好兒子,經常幫家里干活;
在妻子面前,他是個好丈夫,會給妻子買很多漂亮衣服;
在街坊面前,他是個好鄰居,免費包攬了整個樓道的衛生……
甚至打開家門后,他也是一個“好父親”,會替小雪遛狗,幫小雪帶孩子。
唯獨關上家門后,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,他就會無情地貶低、羞辱和霸凌小雪。
小雪的母親也無法理解丈夫的這種分裂行為,她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:
我不明白,你為什么要這樣對孩子?她可是你親生的呀!
有時在情緒上頭時,母親會沖出來保護小雪,但在情緒恢復平靜以后,她又會默默地退縮。
有一回,父親對小雪做了一件非常惡劣的事情。
母親看不過眼,帶著小雪“離家出走”,住到了一個非常簡陋的地下室。
那一晚小雪覺得好幸福、好開心呀!
但很快母親又帶小雪返回了家里。
小雪問母親:“你為什么不跟爸爸離婚?”
母親回答道:“你不在的時候,你爸挺正常的呀,他對我也挺好的呀!”
也就是說,在小雪的生命歲月里,母親偶爾是一個“保護者”,但更多時候,她是丈夫的“幫兇”。
她默允丈夫無底線地貶低、羞辱小雪,將其置于孤立無援的境地。
在講述父親對自己的種種暴行時,小雪最明顯的表現就是“笑”。
她不是微笑,而是開懷大笑,且越悲慘的事件,她就笑得越歡。
比如講到父親殺死了她養的兔子——
將兔子煮熟后,父親吃了一半,母親吃了一半,還分了點給她。
在場的人聽了都非常憤怒,但小雪卻笑得非常歡樂。
仿佛她講述的不是一個悲劇,而是一個笑話。
小雪說,她已經喪失了哭的能力。
在我看來,她不僅喪失了哭的能力,還喪失了表達恨與憤怒的能力。
她說,她要感謝父親,是父親讓她學會了謙卑,是父親讓她接受了自己“啥也不行”這個人生真相。
在某種程度上,這是受虐者對施虐者的認同,是的心理創傷體現。
有一回,家里搞裝修,非常悶,小雪準備帶剛剛退燒的孩子出去透透氣。
父親堵在門口不讓走,理由是孩子發燒了不能出去。
小雪跟父親掰扯了起來,誰也不讓誰。
當時小雪老公站出來吼了一句,隨后他便拉著小雪和孩子,徑直走了出去。
那是小雪老公唯一一次反抗自己的岳父。
經過這件事以后,父親消沉了2、3天,一直不說話,也不再羞辱小雪。
但小雪卻感覺渾身不對勁,內心充滿了恐懼。
她擔心父親會一直失落下去,從此一蹶不振,她覺得這不是自己該有的人生。
直到3、4天以后,父親因為一個事懟了她。
那一刻,小雪感覺熟悉的父親又回來了,而她,也終于心安了。
魯豫說,你這可謂是“新型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”。
如果要問,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小雪?
答案可能要追溯到父親的童年。
根據小雪的描述——
她的父親患有某種先天的生理缺陷,剛出生不久就被親生父母遺棄。
爺爺奶奶將他抱回來時,沒有暖箱,也沒有做康復訓練,導致他到了5歲才學會走路。
而在父親6歲時,爺爺奶奶留在北京工作,將他一個人送回老家呼和浩特居住、上學,由鄰居做飯給他吃。
這是一個很悲慘的童年,但父親卻從未表現出消極、自卑或陰暗的一面;
相反,他從小就是一個自立的陽光少年——
干活勤勞,將家收拾得井井有條,還會自己做弓箭打野兔子吃。
當然這是外人能夠看得見的一面;
但在他心里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,或許還隱藏著截然相反的另一面。
簡里里說:
小時候經歷過“被拋棄”的孩子,往往有很深的自我厭惡和不安全感。 Ta內心會覺得“因為我很糟糕,所以父母才不要我”。
這類人長大成為人父(母)后,通常會存在兩種特性:
一是為了回避內心的羞恥——
Ta可能會不停地貶低孩子,將自己內在的自我厭惡投射給孩子,讓孩子重新遭受一遍自己過去的苦;
二是為了對抗被拋棄的恐懼——
Ta可能會強勢控制孩子,將孩子緊緊地捆綁在自己身邊,不允許孩子獨立,更不允許孩子離開自己。
小雪的父親就像是這一種情況:
他長年累月地貶低、羞辱和霸凌小雪,摧毀小雪內在的自我認同。
或許很大一部分心理動機就是——
他要讓小雪重新遭受一遍自己童年的苦,將小雪牢牢地套在自己身邊,不讓允許小雪離開他。
簡里里說:
大家總說父母是最愛孩子的,但事實不是! 事實是孩子永遠都是愛父母的,孩子對父母是忠誠的,無論這個父母是多么的糟糕。
用這個視角去解釋小雪與父親的關系,其實很容易說得通。
為什么小雪父親對所有人都很好,唯獨對小雪很糟糕?
因為他童年時期先后經歷過兩次“被拋棄”,內心有很深的不安全感和對“被拋棄”的恐懼。
他的父母可能會拋棄他,他的妻子可能會跟他離婚,他的單位也有可能會開除他。
所以他不敢對他們不好,更不敢在他們面前暴露自己內心的“陰暗面”。
唯獨在手無寸鐵的女兒小雪面前,他是絕對安全的——
無論他用什么方式去貶低、羞辱甚至霸凌小雪,小雪在尚未實現經濟獨立之前,都無法離開他。
后來小雪雖然長大了,取得了很大的事業成就。
但由于她已經完全內化了父親對她的消極評價,內在價值系統徹底被摧毀了,她依然無法離開父親。
通過這個方式,父親實現了將女兒永久地留在自己身邊,確保自己永遠不會被女兒拋棄的愿望。
魯豫問小雪:
為什么不搬去別的地方住,遠離父親的羞辱?
小雪給了一些現實層面的理由,比如需要父母幫忙帶孩子等。
但這僅僅是表面的原因,更深層的原因其實是:
她內心還沒有足夠的力量,她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去離開父親。
她對父親施虐的無意識依賴與認同——
一方面是源于孩子對父母天然的愛與信任;
另一方面則是源于她內在自我認同的缺失。
就像她自己所說的“我的內核是空的,任何人、任何事情都無法填補這份空洞”。
而只有父親長年累月的羞辱和霸凌,才是她從小到大熟悉的感覺,
也是她在泯滅了悲傷、憤怒和恨以后,能夠真正感受到“安全”的地方。
對于一個深愛著父母的孩子來講,這其實是一件很悲涼、很沉重,且很令人心疼的事情。
小雪雖然暫時沒辦法與父親分離,但她已經意識到了父親的言行對孩子成長帶來的傷害,所以她從不貶低或羞辱自己的孩子。
有一次,她在看小女兒跳舞,腦海里突然不自主地冒出父親那句“你算個啥?你啥也不懂”。
她立馬就摁下了腦海中的念頭,不讓它通過語言的形式暴露在孩子面前。
從這一點來看,她是一個非常偉大的母親——
她承受了來自父親長達40多年的羞辱,但她卻努力不讓傷害蔓延到孩子身上。
然而在無意識層面——
當小雪認同了父親,始終無法正視自己的價值時,她其實也很難真正看見孩子的價值。
比如在談及她從未對大女兒進行過貶低和羞辱時,她給了兩個理由:
一個理由是:大女兒太平凡、太不優秀了,用不著她去打壓和羞辱;
事實上,凡是見過她大女兒的人,都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孩子。
另一個理由是:
她覺得這是她父親的功勞,父親讓她明白了自己啥也不懂,啥也不是,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沒資格批評孩子。
從心理學層面來看——
小雪跟父親其實還處于很深的共生依賴之中,
這個或許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,她才能帶著覺知與自我成長,一點點從父親制造的精神桎梏里走出來。
要知道,在自我療愈這件事上,人往往會有“強迫性重復”慣性——
Ta會一遍遍落到自己遭遇創傷的地方,一遍遍回到自己熟悉的情境中。
Ta只能每次改變一點點,療愈一點點,慢慢去成長與變化。
就像一只掉落井底的蝸?!鼤粩嗯逝溃粩嗟袈?。
但只要整體是向上爬行的,未來終有一天,它也能到達井口的陽光底下。
簡里里說:
無論一個人多么荒謬,或他父輩的行為有多么怪異。 但如果你真正追溯這個人的成長經歷,了解他的家族史,你就會發現,你很難有恨意。
確實是這樣的。
如果單純看小雪,我們可能會認為她的自我認知很荒謬;
如果追溯到小雪與父親的關系,我們可能會理解小雪內在自我認同缺失的緣由,并認為她父親的行為很荒謬;
但如果,我們追溯到小雪父親的童年經歷,我們可能會理解他內心深深的羞恥與不安,并感受到一種深深的孤獨、恐懼與悲涼……
身為一個孩子,我們沒辦法去討伐一個傷痕累累的老人。
因為他也是一個家族中代際創傷的受害者,他也曾被深深地傷害過。
雖然這不能成為他后來傷害孩子的理由。
但在他缺乏自我覺察的意識和自我療愈的意愿時,我們其實很難改變他堅持了一輩子的認知觀念和行為習慣。
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——
帶著深深的理解與看見,尊重并接納他如其所是的樣子。
而后帶著分離成長的決心,一點點地覺察自己,療愈自己,一點點地告別原生家庭創傷的代際傳遞。
這句話,獻給小雪,也獻給曾在痛苦的原生家庭中,負重前行的你和我。
作者 | 天雅,華南師范大學心理學專業,廣州心協三級心理咨詢師,自體心理學長程在讀。來源:武志紅(ID:wzhxlx),微博:@武志紅?,F于北上廣深杭廈門成都蘇州南京青島10個城市開辦了武志紅心理咨詢中心。
主播 | 絳染,電臺主播、愛配音,神秘的愛貓人。
圖片 | 視覺中國,網絡(如有侵權請聯系刪除)
2秒加星標,再也不擔心找不到十點君↓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