（吳京）

吳京一度是“宏大敘事的代言人”，但當宏大敘事不再能解決大家柴米油鹽的困境時，這個符號就被反向消費。
人們通過調(diào)侃、惡搞、把他“瘋癲化”，來完成一場對過往激情的冷嘲熱諷。

撰文｜楚水寒

出品｜有戲

一

中國電影史上，能被同時貼上“票房神話”和“票房毒藥”兩種標簽的演員，吳京恐怕是頭一個。

十年前，《戰(zhàn)狼2》沖上56.9億票房，直接封神。那會兒，吳京是硬漢、是符號，是全民驕傲，身披著愛國敘事的黃金光環(huán)。

可十年后，新片《再見，壞蛋》上映六天票房只有26.7萬，還不到一個小縣城電影院賣爆米花的年營業(yè)額。最后倉皇撤檔，活脫脫像在票房江湖里摔了個狗啃泥。

這下好了，網(wǎng)絡狂歡開始了。什么“坦克沒有后視鏡”“你讓坦克壓過嗎”這些陳年老梗，統(tǒng)統(tǒng)被翻出來再鞭尸一遍。吳京的個人經(jīng)歷，仿佛被重新剪輯成一出《從戰(zhàn)狼到臭蛋》的搞笑短劇。

然而笑聲背后，倒真有點意味深長。吳京的遭遇，不只是一個演員的起落，更像是一面鏡子，照出了時代心態(tài)的微妙轉(zhuǎn)折。

二

先別忙著笑吳京。

2015年到2017年的吳京，幾乎就是民族自豪感的代言人。那句“犯我中華者，雖遠必誅”，喊得比口號還管用。觀眾在電影院里拍爛了手掌，走出影院心里像打了雞血。

那時候，大家需要這樣的英雄。社會上有焦慮，有挫折，外部也有摩擦。看吳京頂天立地，拳打洋人，坦克壓身，簡直就是一種心理按摩。吳京不僅是演員，更成了一個“國家硬漢符號”。

（電影《再見，壞蛋》的慘淡票房）

問題是，時代會變。

十年過去，中國造的航母一艘接一艘下水，殲-20成了標配，空間站上人來人往。曾經(jīng)稀罕得不得了的“厲害了我的國”，如今成了日常背景音。

國家越來越硬氣，可老百姓的日子卻越來越緊巴。疫情后經(jīng)濟低迷，找工作難、賺錢難、養(yǎng)老難。

這些切膚之痛，讓人們不再容易被大銀幕上的“硬漢故事”煽動起來。坦克能壓洋鬼子，可壓不出我飯碗里的那只雞腿。

于是，當吳京還在賣力講“我能開飛機，你會嗎？”的時候，觀眾已經(jīng)在心里反問一句：“那跟我有什么關系？”

三

這就是吳京的悲哀：

他個人沒怎么變，可觀眾的心態(tài)徹底變了。

曾經(jīng)的“吳京梗”，是熱血；如今的“吳京梗”，是群嘲。過去喊“戰(zhàn)狼”，觀眾熱淚盈眶；現(xiàn)在喊“戰(zhàn)狼”，觀眾會心一笑，配個鬼畜表情包。

吳京一度是“宏大敘事的代言人”，但當宏大敘事不再能解決大家柴米油鹽的困境時，這個符號就被反向消費。

人們通過調(diào)侃、惡搞、把他“瘋癲化”，來完成一場對過往激情的冷嘲熱諷。

說白了，罵吳京的，不是單罵吳京。那是一種“無處安放的情緒”，借著戰(zhàn)狼的肩膀找到了出口。

四

但話說回來，這次《再見，壞蛋》的撲街，其實跟吳京關系真不大。

電影從劇本到導演，都透著一股老掉牙的“俗套味”：混混+絕癥兒童，這種配置放在2010年都嫌過時。吳京只是友情客串，卻被全網(wǎng)當“背鍋俠”，簡直成了“活體靶子”。

這就像有人盯著你十年，終于看你摔了跟頭，還不趁機放煙花慶祝？“報復性狂歡”一開，哪還管你是不是主角。

對觀眾來說，這是一場情緒釋放。像在爽劇里看到大男主踩香蕉皮摔了個四仰八叉，哪怕劇情沒啥邏輯，觀眾也能笑得前仰后合。

人性，就是見不得別人永遠順風順水。尤其是吳京這種曾經(jīng)站在“民族符號C位”的人物，一旦露出破綻，那就是全民狂歡的信號。

五

但有趣的是，吳京自己似乎早就看透了。他沒有辯解，沒有發(fā)聲，選擇沉默。

這點很聰明。因為他明白，作為一個符號，他失去了“自我解釋的權利”。無論說什么，都會被再加工、再嘲諷。此時，沉默反而成了一種高級的“自保”。

只不過，沉默也不能永遠當護身符。互聯(lián)網(wǎng)的情緒是流動的，今天拿你當靶子，明天就可能拿別人祭旗。但一旦被貼上“票房毒藥”的標簽，要想洗白，也沒那么容易。

這對吳京來說，其實是個提醒：別再沉迷于“戰(zhàn)狼神話”的余溫了。時代給了你高光，也會收回一點利息。你吃過肉，就得準備好挨罵。

一句話：你當年賺的，不止是票房的錢，還有今天被全網(wǎng)調(diào)侃的錢。

六

吳京的遭遇，某種意義上，也是娛樂圈的必然。

流量邏輯下，沒人能一直站在巔峰。所謂“戰(zhàn)狼神話終結(jié)”，其實是觀眾完成了對符號的“卸妝”。過去他是民族硬漢，現(xiàn)在他是段子素材。角色換了，但熱度依舊。

說到底，觀眾不是不愛國了，而是更務實了。硬漢不能替你還房貸，愛國片也不能幫你補醫(yī)保。大家更想看到的是“現(xiàn)實里能讓我笑一笑的東西”，而不是“銀幕上的孤膽英雄”。

如果吳京真想東山再起，倒也不用繼續(xù)和坦克死磕，倒不如學學周星馳，拍點喜劇，把自己嘲諷一遍，說不定還能涅槃重生。畢竟，觀眾最愛看的，不是你有多硬，而是你能不能自黑，能不能讓他們笑。

七

最后，借用吳京的經(jīng)典臺詞收個尾：

“我讓坦克壓過，你壓過嗎？”

吳京壓過，但時代的“倒車”也可能再碾他一次。區(qū)別只是，有的人被壓平了，有的人還能站起來繼續(xù)吹牛。

只不過，下次再開車，后視鏡還是別丟。因為人生路上，翻車總比開掛多。